00小说网
会员书架
首页 >灵异恐怖 >噬梦人 > 第10节

第10节(2 / 2)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

背叛者。面目模糊之人。

k转身走回审讯室站定。他手动调整了单面玻璃的透光度,让g?del能清楚看见他。

“那与eros有关,不是吗?”k双手抱胸,“我并非不问理由。我终究会问。但关于那件事,我们是这么听说的。”

淡绿色单面玻璃后,g?del静定凝视着k;而后低头,沉默半晌。“是,但我指的不是那些。”

“什么意思?”

“不单单为了爱情。”g?del抬起头,“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一向清楚你们是怎么做的。我知道第七封印自始至终就是个称职的情报机器,要从俘虏口中挖出有价值的信息,那太容易了。这是标准程序,所以我也没怎么抗拒。反正你们总有你们的办法。但问题不在这里。”

“所以?还是为了eros,不是吗?”k坐下,“我了解。你和她的事我们知道得很少。我等着听。即使你现在不说,我以后当然也会问——”

“不,我不相信,”g?del突然笑了,“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等着我谈。我知道你没有真的想听。我知道你只想听情报,像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

“我们必然重视情报。”k神色平静,“这理所当然。国家情报总署原本就是个情报机构,情报工作是我们的天职。你和署里合作了这么久,这点你也清楚。但g?del,你毕竟算是第七封印的人。我们关心你离开的理由,与其说是为了情报,不如说是为了你,还有我们自己。”k稍停,决定将姿态再放低一次,“我当然希望合作,在任何可能范围内。如果你和eros有什么其他需求,我们愿意认真考虑。”

“你很坦率。”g?del礼貌地笑了笑,“但我自己明白,我想告诉你的这些,无论是你、t.e.,或者是国家安全会议里那些坐办公桌成天忙着往另一个办公室找对手打游击挖疮疤的政客,大概都不会想拿什么好处来跟我交换的——”

“没关系。你说说看。”k凝视着g?del的双眼,“我等着听。我等着跟你交换。”

g?del垂下眼睑,沉默半晌;而后再度抬起头。某个瞬刻,自微型监视器[2]画面望去,k似乎看见他嘴角牵动起一个神秘的,极轻极轻的微笑;但随即迅速熄灭。仿佛一短暂存在之微细星芒。

“算了。我已经很累了。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这些就当作礼物全部送给你们吧。”g?del扬起右掌,“免费奉送。算是对我过往的一份心意了。”

k点头:“是。请说。”

青白色灯光下,g?del右脸之衰毁与左脸之锋芒同时陷落于某种诡异的寂静中。“我们已躲了一年多,她也累了,”他的视线焦点凝定于前方之虚空,“有一天我们想,就先放松一下吧。就先放弃一次,去喝一杯吧。就先试一次什么都别管吧。但我们都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我们还能够健健康康地面对这个世界了。”

k打断他:“在拉巴特?”

“不,不是拉巴特。”g?del解释,“那时我们还在马德里。老城区内的圣马特奥。距离后来的落脚处还隔着一道直布罗陀海峡。我们在那里租了间地下室小套房,头上顶着一座砖红色尖塔。冬天冷得要命,暖气也时好时坏——

“那天夜里,我们冒险出门,来到一家老城区里颇有名气的小酒馆用餐。”g?del说,“是eros的提议。一家与我们的住处同样隐蔽于地下室里的小酒馆。窄暗阶梯,斑驳老旧的木门,遥远得像是从古典时代里突兀孵化出来的空间;只在外头亮着粉紫色‘blindlover’的小霓虹招牌。但有名的其实不只是酒馆,而是在那儿驻唱的一位生化人女歌手。”

“生化人女歌手?”k有些惊讶,“现在应该已经很少了吧?”

“岂止很少,几乎都绝迹了吧。”g?del嘲讽,“那可是我们过去的杰作。相信以第七封印的能耐,一定把她们都列管得滴水不漏——”

k微笑,保持沉默。“她叫作adrienne。”g?del继续述说,“四十岁左右吧,大眼,胖身材,紫色唇膏,紫眼影紫睫毛,爵士情调的大卷发。我们坐下不久,她便上了台,先吟唱了一首古典时代玛塔的曲调。……你知道玛塔吗?”

k想了一下,“《英国病人》?”

“是,你知道。”g?del微笑,眼眸中光彩闪烁,“那位匈牙利女歌手,主题曲的演唱者。《英国病人》。迈克尔·翁达杰的小说,安东尼·明戈拉的导演作品。古典时代1996年的片子,画面是北非撒哈拉,海洋般辽远的沙漠;但玛塔吟唱的却是匈牙利民谣。就是那首叫‘szerelemszerelem’的歌。

“adrienne的歌声比玛塔厚实,韵致不同;没有玛塔风沙般的飘忽婉转,但沉郁许多。怪的是adrienne那有些神秘艳丽的妆扮配上苍凉的曲调,听来却不突兀。我们坐在门边角落静静地听。大厅里人还不多,沿着舞台旁的走道,简单布置了四座小型全像显示器(panovisionprojectionmonitor)[3]。我看见头顶俗丽的旋转灯将无数细小而多彩的光影洒落在四周,雪片般融化在身旁eros的侧脸上。她的发,她的额,她的眼睫,她鼻弧的曲线。仿佛她也变成了光影。而光影中有音乐。那么美,那么温柔,像灵魂与灵魂的舞蹈。我突然又想起之前那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回去,回去继续做研究,找到让她能直接‘变成’人类的方法……”

g?del突然停了下来。他那衰败的右脸神色恍惚,仿佛夜雾。

“‘变成’人类?什么意思?”

“既然自体演化都能演化至足以欺骗测试方法的地步;那么理论上,也有可能找到某种方法,让生化人直接‘自体演化为人’,不是吗?”g?del带着疲倦的微笑,“好的,你也知道……就说,那终究只是一时异想天开而已。那也是我的专业,我当然了解难度,即便只是一点点性状改变都相当困难……否则生化人阵营就根本不用对‘梦的逻辑方程’如此如临大敌,认真以对了。

“夜渐渐深了。人越聚越多,场上已是满座了。”g?del继续述说,“现场乐队也换了曲目。还是adrienne的场子,但接连轮替了几首轻快热闹的歌。而后,接近午夜,场面却又安静下来。舞台上意外来了一群孩子,大约从七岁到十二三岁都有。那是个儿童合唱团,每一位小朋友都穿着白色水手服,说是要来和adrienne合唱今晚的晚安告别曲。

“这时我们才知道,这是adrienne最后一次公开演唱了。全场的灯都暗了下来。小小的舞台上点起了一圈蜡烛。adrienne却突然不见了,大概是到后台打点服装去了吧。blindlover的胖子老板(他是个希腊人)站上台来简单致了辞,无非是说,与adrienne合作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与blindlover一起变老了,她的歌声却愈来愈动听;而现在她因为健康原因想休息了,虽舍不得,但终究还是得欢喜送她离开之类的。

“接着adrienne便再次上台了。淡淡的烛光给舞台匀上了一层晕黄的,温暖的妆粉。adrienne说了一段话,说她与在座的许多人不同,她是个没有童年的人,因为生化人一出厂便已是成年了;一般认为,这样的人在情感上是有缺陷的,大约很难从事与情感或艺术相关的工作……起初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为歌手;因为生化人在出厂后想转业一向相当艰难,近乎不可能,得要面临许多严苛限制;谁知,不知不觉便唱了这好些年,而且受到听众们喜爱……她感谢老板的友情,愿意慷慨资助她成为歌手……

“adrienne说,从前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人类,但后来渐渐不这么想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幸福的人……

“几位合唱团的小朋友走下台,到满场的桌间分送仙女棒,而后回到了台上的队伍里。adrienne说,为大家带来的告别曲,是古典时代卡朋特乐队的歌曲《sing》。她开玩笑说,她没有童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小时候’,也不曾有过亲人;她唯一知道的事,就是‘sing’而已。但今天在这里,看着台上的小朋友们,她竟也有了童年的感觉了……她仿佛看到那个不曾存在过的小女孩,别着蝴蝶结,梳着辫子,穿着可爱的公主小洋装站在舞台上……

“然后adrienne便开始唱了。她唱:sing,singasong……singofgoodthings,notbad;singofhappy,notsad……

“我突然领悟到,那竟是多么单纯的歌词,单纯到像童言童语,像梦呓,或婴孩无意识的笑容。舞台后方,合唱的孩子们涌动着波浪。他们踮起脚尖吸气,纯真的容颜唱出乐曲,头上的花环细碎晕光闪烁。黑暗中,仙女棒引燃的火花像坠落的群星。我看到eros将脸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偷偷拭泪。我揽住她肩头,却发现她啜泣得厉害。之后她擦干眼泪,回过头来,笑着告诉我说,躲了这么久,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灯光很暗,其实看不清eros脸上细微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那正在黑暗中绽开的,她苍白而美丽的脸容,其实是我从未见过的。那是我未曾了解的颜色。清澈透明的暗与亮。或者说,那其实是生化人这个物种不可能出现的心绪,不可能拥有的神情。或许是听了方才adrienne说话的缘故,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不曾存在的,古老梦境般的画面——adrienne的童年,或是,eros的童年……

“古典时代殖民地风格的大宅院。视野不远处平躺着大片蔚蓝的海。浪潮声如同古典时代凯特·毕卓斯坦的钢琴般即兴弹奏着那个梦境。宅院里,红瓦檐,粉白色质地粗粝的麦秆墙,暗绿色铜雕与金器散布在银白色的喷泉水花之间。庭园中草木葱茏,花朵盛开,小粉蝶翩然旋舞,可爱的小女孩们穿着连衣裙奔跑嬉戏着。整个画面曚暧着一种温柔的光晕……但奇怪的是,那画面中的明暗并不像是光线本身所造成,反而像是某种光的笔触,光的节奏,光的情感,或者,光的视觉残留。草香。柔软的裙裾。像愈飘愈远的蒲公英绒球,无数隐约细微的笑语散落在遥远的海风中。那不曾存在过的,eros还是个小女孩时的模样……

“歌曲已近终了。adrienne的眼瞳熠熠闪亮着,如摇晃的水光。孩子们稚嫩童声的衬托下,她低沉的歌声率性而温柔。我们听她唱:

don’tworrythatit’snotgoodenough

foranyoneelsetohear...

justsing,singasong...

justsing,singasong...

“justsing,singasong。其实是首单纯美好的歌。就只是首单纯美好的歌。像乡间早晨,少女侧坐于自行车后座,带着薄荷甜味的空气里,仰着头旁若无人哼唱着曲子的感觉。

“此刻blindlover地下室的座席里,影子远远近近,仙女棒火花一簇簇闪烁着。孩子们的脸都被照亮了。我们都湿了眼眶。渐次模糊的画面里,我握着eros的手,看着舞台上的adrienne唱完了歌,向观众深深鞠了个躬。聚光灯下,她拿出手帕轻轻拭泪,微笑挥手,只简单地再次向观众道谢、道别之后,没再多说什么,便进到后台去了。合唱团的孩子们也鱼贯走下舞台,隐没入场边深海般的黑暗中。舞台也暗了下来……

“那时,在adrienne离去之后,似乎有某个瞬刻,某个极短的时间跨度,四周的空间都被吸去了所有关于声音的质素。地下室里,整座blindlover陷入某种静默,某种声音的酣眠……

“而后,突然有人喊起了安可。原本只是几位观众的此起彼落的叫喊,后来渐渐汇聚成一致的声浪。似乎全场的观众都不敢相信adrienne就这么离开了,就这么简单告别了她的歌唱生涯。大家都舍不得了。像是以为那响亮的安可声就能够将adrienne从她未来退隐的生活中再度召唤出来一般。

“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adrineen后来到底有没有再度出场演唱安可曲了。因为就在那时,在满场躁动间,在残余的,晦暗的细微烛光里,在那像是被老旧胶卷蒙上了一层暗黄色薄雾的空间中,eros昏倒了——”

g?del突然停了下来。监视器上,他伤毁之半脸陷落于困惑与迷惘中,而另半脸却平静如常。k站起身,双手抱胸,隔着玻璃凝视他。

“怎么回事?”k问。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