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最后的北山屯堡(1 / 2)
大漠风暴,随着天空的鹰鸣,一路席卷赵地。
嗡鸣的号角,响彻马邑西北群山。
铺天盖地的突厥大军,连绵不绝,淹没了数个山头。
北山屯堡!
这是一场甚至不会记录在县志中的无名战斗,
可镇守北山马场的武川兵卒,同样坚守使命,铁血悲壮,
他们为了心中的家园,为了身后的父老,付出了炙热的生命。
“杀,杀,挡回去。阿河,扛住。”
“长城道不守了,守主营,快回来。”
“蓬?你这个废物,怎么不起来,蓬……蓬!”
……
金帐行宫的令旗里,进攻北山屯堡跟武川镇的贵族部落,是李氏的老对手。
万户贵族扑骨部、杂种部落阿达澜人!
这两个最早在特勒王木勤思力麾下的万户部落,
当年他们能来定襄,本身就是因为战力强大。
在长期遭受武川镇的压制中,他们非常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宝藏。
铁力可汗盯上了几十万赵人,首领扑跟阿达澜王子库库,相中了武川镇的技艺。
这些年,武川制造,几乎成为精良的代名词。
拥有这里,就能拥有强大的物资生产能力,
这将会为他们部落的腾飞,打下基础。
可要攻下武川镇,必须先突破北山屯堡。
虽然他们四五万人,兵马足够,完全可以绕过去,
但前面在攻城,后面有敌人的据点,
这在军事上来说,乃兵家大忌,后方很容易出现溃败。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大军征伐,会卡在一个关键城池的原因。
长城!
突厥人的首领看见了长城。
赵国竟然在修建新的长城了。
北山屯堡过去只是个烽火台,驻扎了几十个兵卒而已。
如今,它已经成了一个长城关口,
山城高四丈,占地约三百步,宽可能不过百步。
可就是这个小小的关隘,已经阻挡突厥人三天了。
一架架简易云梯上,突厥人的奴仆如同蚂蚁一般,无穷无尽,顶着守军进攻北山屯。
后方是数量庞大的部落射雕手,赵国守军只要敢冒头,就会引来箭矢。
扑骨部的人不怕误伤,就算十个奴隶,换一个赵国守军,他们也觉得赚。
扑骨部的大纛下。
身覆黄金裘衣,戴着黄金腰带,
佝偻的老首领扑,目光冷厉,怔怔看着北山屯上顽强的守军。
某一刻,老首领对身旁大将,声音沙哑道,“折耳,估计多久能拿下此地?”
折耳回来了,这个身材高大的弓将,扑用一千头牛换回来的。
王帐军不识宝,扑可不会让部落的雄鹰,在铁力那里蒙羞。
“他们兵力太少,不足千人。最多明天,北山屯堡的防御就要失效了。”
折耳是沙场宿将,军事能力不俗。
他很清楚,当守军兵力低于某个临界值时,堡垒就自然守不住了。
可两万多精锐,两万多仆从,如此规模的大军,在北山屯打了四天,
要是赵国每一座城池都这样打,那草原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北狄大马上,折耳眼里全是担忧,他不知道这种仗到底有没有意义。
大纛下,马背上,佝偻的扑不经意看了折耳一眼。
这个精明的草原老头,就像长者一样,自嘲的笑了笑。
“是不是认为,铁力可汗攻打赵国,是步错棋?”
身旁,扑骨千户折耳没有开口,但他的脸色已经算是默认了。
“哈哈哈!”扑骨的老首领笑了,笑的面目狰狞。
“一个民族的强弱,不在于它的财富人口,而在于它的凝聚力。”
“赵人虽少,却有气吞山河,囊括宇内的潜质。”
“可汗的眼光,远比我们强。如果现在,我们不能掐死赵国。”
“将来,赵国就要掐死我们。这是一场关乎存亡的生死战!”
残阳如血。
北塞孤关,
北山屯堡的青砖墙上,插满了各种箭矢,城墙附近,到处是兵卒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城墙,北山屯堡下,无数仆从军的尸体冻僵在雪地里。
突厥人退了,如潮水般退去。
北山守将薛平,他是个身材不高的敦厚汉子,
出自马邑薛家堡,参加过野狐滩之战,因军功受封曲将。
封赏来的那天,皮肤黝黑的薛平,挂着大红花,
被薛家堡的人拉着,跨坐那匹瘦马,游了附近十里八乡。
他是薛氏宗族第一个官身,意义非凡啊。
此刻,北山守将的婴盔被砍了一截,显得有些狼狈。
薛平踏步在城道上,一个个的检查重伤士卒,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会叫人拉回烽火台。
那里有温暖的火道,还有两个蹩脚的医官,一个老货,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孩子。
老医官不是武川本地人,他是薛平用银钱高价从外地‘请’来的。
突厥兵退了,可北山屯堡里面却是一片嘈杂。
上百个受伤的兵卒在哀嚎,老医官就一个人,他忙的脚不点地。
某一刻,双手鲜血淋漓,正在缝合伤口的老头,瞧见了薛曲官。
他赶紧少缝两针,草草了事,
三步化作两步走,快速追上了北山屯的守将。
“薛将军,薛将军!您答应老头的事别忘了,我孙儿呢?我孙儿在哪。”
砰砰的脚步声停了,孤城将军矗立在烽火道里,
残阳透过遂洞,射进了这黝黑的走道。
老医官还在喋喋不休,但薛平却是眼眸一冷,怒喝道,
“不要老提这件事!北疆人站起来不容易,赵国没了,咱们都得死。”
为了给北山屯堡的医官安心,整个堡子都做出了努力。
前段时间,全部九百赵兵,漫山遍野给老医官收集药材。
在这个不大的堡子里,老人家虽是个下九流人物,但那可是备受兵卒们尊重的。
面对守将的愤怒,老医官颤抖的怒斥薛平不讲信用,
最终,薛平指着遂洞外,一处汝墙后,
夕阳下,那里有个小孩,正在给士兵们处理伤口。
“蓬大哥,忍着点,这酒洗伤口还挺痛的。”
他穿着一件大人的衣服,笑意盈盈的,准备纱布等物。
可却被身下的兵卒,梁蓬阻止了。
此人腹部中了一箭,气息已经很弱了,
梁蓬睁起眼皮,贼笑道,“这清河醉快别浪费了,还是给咱喝一口吧。”
“小张,你救活咱也没用,明天破城,咱也是个死。”
闻言,长衫宽大的小医官孤零零的站着,不禁黯然泪下,
他想给这些兵卒做点什么,可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一只雄壮的手臂,伸在小医官的肩上,轻轻的安慰这个忙前忙后的小小医兵。
汝墙后,辅兵点起了一堆篝火,这里稍微温暖了一些。
七八个伤兵渐渐围了过来,这些朴实的农家汉子,不是要医治,而是要小张给他们写点东西。
他们都不识字,有些话想对家人说,却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