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他在梁国过得不好(1 / 2)
凉亭的风带着烘烘的热气,江念看着眼前琉璃盏上的雾珠,一滴滴沿着杯壁向下滚落。
她听到对面高氏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同他自小生活在一处,一定知道,是不是?”
江念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并不说话。
高氏扭过头,看向江念,知道她不愿说,也不着急再问,小儿子肩窝处的伤,也是她无意间看见的。
他因常常出征在外,回王庭时,身上多少会带些战伤,但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年轻人身体强健,恢复起来快,休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她从不担心。
直到有一次……
那个时候是深夜,四更天,她早已就寝,宫人唤醒她,说丹增在殿外求见。
像她这样年纪大的人,不怕白天有事,就怕晚上被叫起。
丹增是小儿子身边的随侍,是不是西殿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丹增怎会这个时候前来,骤然间,一颗心突突跳得两眼发花,扶着宫婢的双手颤抖不止。
见了丹增才知,小儿子征战归来,头一日还好好的,谁知今夜突然高烧起来。
“宣宫医了没有?”高氏问道。
“罗宫医在旁侍候,又另传了几名宫医,俱在西殿随时应候。”丹增答道,大王高烧昏迷不醒,此等大事,他做不了主,只能往祥云殿上报圣太后。
高氏一刻不敢耽误,蓬着头,披着衣,急急往西殿赶去,到了西殿,下了乘辇,在左右的搀扶下入到寝屋。
众人见了高太后,忙将榻前空出来。
高氏近到床前,看着榻上的小儿子,双颊通红,唇色亦是干红,问向一边的宫医:“现在病况如何?有无性命之忧?”
“回禀太后,若今夜能退烧,便无虞,若今夜烧退不下来……”罗布不敢再往下说。
高氏自然明白其意,看向床案上搁着的汤碗,碗底残有黄褐色药渣,料想当下只能静待高烧退去。
而她能做的,就是静守在儿子旁边,若他生,她便退回祥云殿,若他亡,这王庭还有她在……
偌大的王殿立了不少人,有西殿的宫侍,亦有祥云殿的宫人,还有随时应候的宫医们,光线通明的殿内却寂静无声,唯有极静极静的时候,高烛燃烧爆出的“噼啪——”声。
在众人看来,高太后的面色过于平静,没有一个母亲对待亲子病危之时的惊惶和焦急,仿佛还有沉静可贾,只能从她那头蓬乱掺白的发丝和不齐整的衣领,看出她曾乱过。
这时,床榻上的人传来闷哼,高氏往榻间看去,拿手盖在小儿子的头上试温,还在烧,又听他嘴里无意识地说着什么,也听不太清,随后他烦躁得扯下身上的衾被。
高氏只好再次替他盖上,也就是这个空当,她看到他未着里衣的上身,肩窝处凸起的疤痕,圈状,无法形容,但可猜出当时这里伤得很深。
落后,她让宫医看了,宫医说从疤痕看,不是新近的伤,是儿时有的。
其实,呼延吉在梁为质时,倒是时常和他兄长呼延成通信,信中自然是拣好的说,不过就算呼延成知道他过得不好,也不会将不好的一面告诉他们的母亲,高氏。
而高氏呢,她真就不知道呼延吉在异国的境况么?不是不知道。
高氏怎会不知呼延吉在梁为质会遭受什么,只是她不愿去面对,不愿去承认,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直到那日,两人因为高家的事争论,他站在她的面前,亲口告诉她,他在梁国过得不好,不,不是不好,是很惨。
从那天后,高氏心中郁结,不能坦然,江念来给她问安,她多次想开口问问她,呼延吉在梁国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还有,他肩窝处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告诉我,他在梁国多亏有你照顾。”高太后看向江念。
“妾身并没做什么,那个时候妾身玩性也大,大王也好顽,所以,一有好吃的、好玩的,妾就会叫上他。”江念笑了笑,又道,“与其说我照顾他,不如说他照顾我。”
高氏来了兴趣,说道:“怎么说?”
江念不知想到什么,抿嘴笑了会儿,说道:“从前妾在梁国,门户相当的贵女们并不大愿意同妾身走得近,妾虽得家中人爱护,却没个相伴说话之人,后来,偶然间遇上了王,那个时候他年纪不大,几岁的小儿,也没什么可避的,慢慢的,来往就多了。”
“还有呢?”高氏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又问。
江念见高氏好似很有兴致,便把呼延吉儿时怎样被人欺负,然后他又怎么报复回去,讲到他如何整治兵部家的吴大郎,先是给那马儿喂泻药,后又在马鞍上附胶,使吴大郎不能下马,秽物沾衣,满街恶秽熏天。
听到这里,高太后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守在凉亭外的宫人们很是吃惊,太后同梁妃说笑?
江念断续说了些呼延吉在梁时的生活,说到后面,高太后不再只是旁听,会打断她的话,问一些有关呼延吉更深、更细的情况。
江念从前爱听戏、爱听书,自然也很会说故事,她会把呼延吉受欺辱的过程,轻淡化,然后将他复仇的快意放大,高太后听了如何不欢喜,笑得眼睛都没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