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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雪白,浑身冰冷,一颗心怦怦乱跳,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说到这里,她再无怀疑了,是他居然真的是他那个无耻之徒,那个玩弄了她们母子,害得她们家破人亡的混蛋,居然居然阴魂不散她都已经躲到了敦煌,都逃到天边了,为什么这份痛苦和耻辱,还要追随她而来
幸好,嬴战正在沉思当中,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变化,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嬴战沉思着道:“他是大明的国公,自然不会胡乱说话的,他说大明决不放弃西域,应该不假。贴木儿,纵横西方无敌,可是明知他将东征,发动圣战,而明廷却还在同时与安南和鞑靼开战,看来,明廷并未把贴木儿当作不可抵挡的大敌
他们的战略,完全没有河西失守之后的考虑,参照我在甘肃镇看到的情形,明廷应该确是这种考虑,看来明廷对守住嘉峪关甚有把握呀。贴木儿万里迢迢而来,若是攻不下嘉峪关,与大明长期对峙下去,那么最终获胜的,就必然是明廷。妙弋啊,我为难的就在这里。
明廷,不能背叛,否则贴木儿一走,咱们就要倒霉了可是贴木儿一旦来了,凭咱们的力量,何以与之对抗我现在拿捏不定,是放弃家园,暂且退入关内,接受大明的庇护呢,还是等到贴木儿赶来,与他虚与委蛇,以求保全自己。”
妙弋心乱如麻,又怕又羞,早已被她封在记忆深处的少女种种,此刻都浮现在心头,一时心神恍惚,哪里还接得上话来。
嬴战还在进行分析:“退入嘉峪关的话,倒也容易。盛隆土司也提过,邀请咱们到唐古拉山下作客,只是这一来,咱们只能带走浮财,家业必然要蒙受巨大损失。如果留下呢,又不知道贴木儿的人会做到哪一步,会不会看在同族同教的面子上宽厚相待。
妙弋啊,我原本安排往别失八里一行,是想探探贴木儿那边的消息,事先铺条路,现在实在是有些为难,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难难啊”
嬴战并不是想要妙弋帮他拿主意,只是有些难决的心事时,喜欢向自己最钟爱的女人唠叼一番,事儿说完了,心里也就平静多了,这时妙弋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嬴战又絮絮地说了一阵,便离开她的房间,到他的第一个妻子住处过夜了。
嬴战走后,妙弋一颗心如煎似沸,再也难以入睡了。曾经那让她羞愧得想要自杀的屈辱,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创伤本已渐渐痊愈,如今她有一个疼她的丈夫,还为她的丈夫生了两个儿子,为人妻、为人母,她很幸福。她本以为,可以和自己荒唐的过去完全告别,在这沙漠绿洲里平静地生活一辈子,可是骤然听到杨旭的名字,骤然得知他就在这里,她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妙弋换下睡袍,穿上保暖的冬衣,身披狐裘鹤氅,头戴昭君卧兔儿暖套,围了紫貂的风领,俨然已是一个雍容高贵的豪门少妇。她珊珊地出了房门,外房,两个侍女急忙迎上来,妙弋只轻轻一摆手,她们便又躬身退了下去。
妙弋走到廊下,抬首凝视着天空中明亮的星辰,凝视了许久,才顺着左廊行去。
穿过几道门户,妙弋静静地停在一所独院的楼阁前,廊下悬挂的灯,映着她的身影。风吹着灯,灯摇头影儿,将她在雪地上飘来飘去,风中送来一声声清脆的木鱼声。
妙弋伸手欲去叩门,攸地一声铜馨声传来,让她的灵台顿时一清:“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和母亲说什么呢她已经清灯古佛,何必再去扰她清静”
默立许久,妙弋幽幽一叹,转身又沿来路走去,踏着一地清明,和着“箜箜”的木鱼声,似乎也有了一丝出尘之意
“快着点,快着点,没吃东西是怎么着要不是瞧你们身强体壮,情形又可怜,老子才懒得用你,干活这么慢”
一个虬须大汉骂骂咧咧地指挥着雇来的工人们装车。
这是沙洲张家的商队,家主叫张不语,据说祖上就是唐末沙洲起义的豪杰张议潮的嫡系后人,当年张议潮一统瓜沙十一州,啸傲西域,称霸河西,如今张家虽然没落了,不过张家在沙洲依旧是相当的势力的一个大家族。
雇工们正在扛着的是丝绸、茶叶、瓷器还有铁器。这些东西听着轻巧,可是因为要长途贩运,为了节省空间同时也为了捆扎的更结实,这些商品都尽可能的捆绑成大包,丝绸轻柔薄软,可是几十匹丝绸牢牢捆扎成一团,那就是极沉重的包袱了。瓷品要放在茶叶箱子里,用茶叶充肆在瓷器内外,以防碰撞,这样的箱子本身就很沉重,又得轻拿轻放,也不是个省力气的活儿。
大冷的天儿,搬东西的工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十几车东西才算装完,工人们这才退到一边休息。一个累得满头大汗的汉客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他穿着臃肿的冬装袍服,裤子是用沙狼皮、狗皮、羊皮的边角料儿拼凑起来的,难看是难看,不过很保暖,坐在雪地上,那凉气儿一时半晌也透不过来。
这时,不远处另一伙装车人中有一个蹒跚地走近,凑到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千户大人,我瞧着”
正喘粗气的那人狠狠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凛,赶紧改口打声招呼,拍拍他肩膀道:“胡大哥,乏了吧”
正喘粗气的那人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犹在心里咒骂着夏浔害他如此吃苦。
这个人现在叫胡七七,不久以前他还叫于坚,是锦衣卫北镇八大金镇里的老幺,被夏浔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之后,于坚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他的人出了嘉峪关,为了掩饰身份,他们改了名字,说是出关讨生活的汉客,费尽周折,总算巴结上了张家,成了张家的佣工。
坐到他身边来的这个人,也是锦衣卫,因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校尉,名声不显,所以仍旧用了他的本名邓镝。
他坐到于坚旁边,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拉呱半天,才放低了声音道:“那个拓拔明德,我看有问题”
拓拔明德是是另一个商人,来自于别失八里,这一带本就是各大商户装车贩货的集散地,因此从多商人和他们的雇工都集中在这儿就不离奇了。
于坚摘下帽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又赶紧把帽子扣上,低声问道:“哦,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