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51(2 / 2)
景子职不敢再说,仓惶入洞,抱了儿子便走,走不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向孔任磕了三个头。孔任侧身不受,景子职却仍是磕完,这才蹒跚而去。孔任待他走远,似乎想挪一下身体,却忽然一跤跌倒。刹那间,他整个人再也坚持不住,疯狂地放声痛哭。
良久良久,他才终于又清醒过来,却见莲伽叶不知何时起,已正正站在身旁。孔任心潮激动,颤声道:“叶儿”想要拉她,却又根本不敢碰她。莲伽叶脸色木然,毫无表情,冷冷地道:“我们的理儿呢”孔任低头不敢看她,膝行而进,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莲伽叶忽然飞身纵上上面一块危岩,嘶声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中原所有的人你们全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全都吃人全都吃人”
孔任心头酸苦无限,垂泪道:“是我对不起你”莲伽叶泪流满面,喃喃道:“我初来中原前,师父就对我说,中原虽然繁华,但却人心险恶,可我竟然还不大相信。后来见了你,我一心都爱上了你,更加觉得这话无稽。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们中原人比我师说的还要坏,还要无耻,还要狠毒我恨你们”孔任见她身处危岩,神情激动,其后便是铜山高崖,急道:“叶儿,你可别做傻事啊我们还要为理儿报仇”
莲伽叶忽然仰天笑了几声,眼中泪珠滚滚而落,痴痴道:“报仇你还知道要报仇”孔任心痛欲裂,却听莲伽叶又冷笑道:“不错,是要报仇,但却只是我要报仇,不是你要报仇你满脑子都是损己利人,你满脑子都是自虐,你跟那些仇人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们中原那些人的武功我现在敌不过,可我就要回去做教主,我要答应师父,练我教护教神功,我一定要杀死他们所有的人我要发动本教所有的弟子,来一场真正的报仇你好好等着吧”说罢将身一跃,整个人便如一朵白云般从岩上飘落,双手展袖之下,便如飞仙降落凡世。
孔任知道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曾经无限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是远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心中便如失却了人生中最大的支柱一样,所有一切一切支持自己生存的信念,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就在一刻间,他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都已到了一个注定都将永远漆黑的地方,生生世世都受那无边黑暗和痛苦的折磨。可他竟然一点也不责怪命运,因为他甚至连痛悔的勇气都没有了,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对那铺天盖地压过来的痛苦默默地承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又自惊醒,却觉旁边似又有人在靠近。他心头不知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一定是杀死理儿的凶手之一,整个身心顿如疯狂了一般,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去,跟其血战至死。然而这疯狂的意念,却也导致了他头脑出奇的冷静。他竟然没有那么疯狂,只是忽然身体后退,更好地将自己藏了起来,眼睛已射出了野兽般可怕的光芒。
不一刻,一名身法极高的黑衣蒙面人已摸到了孔任藏身的洞前,看了几看,忽然冷冷道:“孔任,你不用再藏了,出来罢我问你,你夫人现在哪里景子职现在哪里商臣现在哪里婴儿呢”孔任完全不答,心头却如狂澜翻涌,知道这一定就是斗越椒所说的,那个曾跟白衣人和灰衣人相斗的黑衣人。那人忽然一下扔出一块石子,那石子在洞壁弹跳了几下,几乎正正击中他面门。那黑衣人冷冷道:“你还不肯出来,莫非是以为我在诈你么”
孔任心如死灰,却悄悄似在身后放了个什么东西,这才慢慢走了出来。等他出来时,那黑衣人见他面色枯槁,形容憔悴,一个才二十岁的少年人,竟然已老得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一样,也似是吃了一惊。孔任冷冷道:“你明明已在小树林亲自参战,又何必明知故问”
那黑衣人目光闪动,奇道:“老夫刚刚才闻讯赶到这里,怎么已经出手打过架”孔任冷冷道:“你到底要什么,只管快说,不用掩盖。”那黑衣人见他完全不相信自己,正自沉吟不答,忽听一人冷笑道:“他想独吞这三个婴儿,这还不明白”孔任望转过去,只见不远处又现出一名白衣人和那名灰衣人。这白灰二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显然已是剧斗过许久,但现在却居然又象是彼此联手一样。只是他们彼此之间,始终隔着丈余距离。
那黑衣人冷眼望了望他们,他们也冷电般望了过来,三人都是一言不发。那黑衣人目光闪动,忽然一块石子飞出,弹至那灰衣人身边又至白衣人,看起来就如是灰衣人袭击白衣人。那白衣人冷笑一声,道:“这等拙劣之法,也上得台面”晃眼之间,黑衣人已和那一灰一白两条人影斗在了一起。孔任冷眼看着,忽然猛地窜入洞中,带起一方大石,就要阻住洞口。只听里面一声婴儿微叫,便立刻被强行掩住,接着便是飞速踏水之声。
那三人虽在激斗,但这婴儿叫声便如雷电袭体一样,立刻令他们齐刷刷地直冲洞内。那堵洞之石如何经得起三人同时回拉顿时便滚落一旁,三人如飞般抢入。
忽然,那洞口处猛然一下巨震,整个出口处已是轰地一声坍塌下来,连同那还没完全带出的巨石一起,竟然硬生生将他们堵在了洞内。孔任猛地从那巨石下侧飞身出来,如飞似地又在岩土上连击数掌。那矿坑早已年久失修,又久受风雨剥蚀,塌陷之势立刻更是无可阻挡。只听里面隐隐约约轰轰连声,不一会便已整个山丘都塌了下去。孔任面色如死,身随心转,立刻便又飞身窜到另外一处,找到自己喂婴儿时发现的支洞出口。只见那出口也已无法幸免,早已随着这全山大振之势,塌得无以复加,根本不用他再补掌共振。
孔任呆呆望着这一切,忽然极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声说不出的凄厉可怕,也说不出的狂野和心酸。他完全不想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他只知道所有打自己儿子主意的人都必须死,而且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甚至连那可能的确只是刚刚来的黑衣人,他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不知从何时起,大雨竟然已是疯狂地泼下;不知何时起,他也已是从疯狂大哭大笑变成了嘿嘿的冷笑,只是他眼中流出来的,似乎已不再是眼泪。
天色似乎就跟孔任的心灵一样阴沉,他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根本就不想去看见任何东西。他只是漫无边际地奔着,一面奔,一面嘶声大叫,一面嘶声大叫,一面奔,就如一个完全无依无靠,也没有任何方向的孤魂野鬼。
也不知走了多久,孔任忽然觉得身旁似乎真正多了一个血红色的鬼,而且始终在跟着自己。孔任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咧开嘴向那鬼呵呵而笑,道:“兄弟,你也是跟我一样的么你是不是已经成鬼了为什么我还不能”那鬼冷冷望着他,忽道:“你真的很想做鬼么”
孔任双手伸向空中,仰天狂笑道:“做人有什么好做鬼有什么不好我又怎么会不肯做鬼你说,我又怎么会不肯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