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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子职身上毒针虽然不在什么要害部位,但所中之处已尽皆黑肿,触之已无什么弹性。昭元心知其中毒已深,此等之伤,别说现在并无药物在手,便是有药物在手,只怕也是来不及解救。他心中一痛,想起自己十多年来与父亲相依为命,眼泪不由得扑嗾嗾直落。难道天涯分隔三年后,现在才一见面,就真的又要天人永隔
景子职勉强笑了笑,道:“孩子,你别伤心。爹爹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们好好的生活。可你却还是对爹爹这般孝顺,爹爹爹爹心中很是惭愧,也很是安慰。人人都说爹爹一生不幸,上天待爹爹刻薄,可是爹爹却知道自己真的很幸运,因为就连爹爹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孩子。那商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爹爹我也确实是用了很多心计手段,比他实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父子四人,只有你一个还算知道行仁义之道,知道如何善良待他人。你心地仁厚,虽然商商臣嘴上说你是妇人之仁,可爹爹却还是知道,他其实其实是很嫉妒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的。你当了楚王之后,定然不会肆虐百姓,你”
昭元嘶声哭道:“不,不,孩儿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楚王,孩儿只是想过一份安乐的生活,有爹爹,有妈妈,一家人和和乐乐,不去想着什么仇杀”
景子职挣了挣身体,但他头部本来在看向商臣那边,这时候竟然已经无法转过来,只得勉强道:“孩子,你从小没在宫廷中长大,不知道这里面的阴险,看问题未免天真。只是只是现在这位置已归你了,你不当也已是不行了。爹爹欠你很多,一直都很惭愧,爹爹”说着忽然大叫一声,身体猛地向上一跃,只腾起半截,便又落在地上。
昭元一惊,觉得自己肩头似乎中了什么暗器,抬头一看,却见那景德脸上现出诡异的僵硬笑容,手中一个针筒正缓缓掉落水中。显然,那景德临死时又发了最后一次毒针,景子职看见,不顾一切挡了一下,但却还是有少许落在了昭元身上。昭元心下大怒,但见那景德脸上表情依然僵硬,显然这一下后终于死透,景子职又极其惶急地在问自己话,只得转头过来听他说。
景子职急道:“孩子,你中了没有中了没有”昭元不忍心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中了几针,忙道:“没中,爹爹都挡去了。”景子职神情一松,泪水哗哗直涌,喃喃道:“这次我终于终于没有犹豫,这次我终于没有象上次那样只顾自己”昭元眼泪直掉,道:“爹爹,别再说那些话了。你是我的好爹爹,也没有对不起我”
景子职脸色越来越暗,惨然道:“你不怪爹爹,可是爹爹真的很惭愧。爹爹还有件心愿要跟你说”昭元见他气若游丝,声音也已极是微弱,含泪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照办。”景子职呆呆地望着他,忽然又是泪流满面,喘气道:“好孩子,爹爹爹爹要死了,也当真是是什么都看看穿了你把他他和我一一”口舌已是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困难。昭元急道:“什么什么葬在一起还是什么”景子职似乎想表示什么,但声息却是越来越弱,终于身体一颤,寂然不动。
父亲终于去世,昭元只觉这世界上终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自己便如处于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上,周围的水墙连同天幕一起,全都向自己黑沉沉地压了过来。他呆呆跪着,竟然连泪都似乎要流不出来,只是傻了一般地看看爹爹的身体,又看看那已死去的大伯和兄弟的尸体,心中充满着说不出的痛:“我这次潜入宫廷,不就是为了来争夺这个王位么现在他们都死了,连抢的人都没有了,我该当高兴才是,不是么可是我”
他苦苦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商臣和景德边上,看到他父子二人死得极是铮狞可怖,心中暗道:“爷爷和大伯是如此,大伯和他儿子也是如此。难道什么兄弟之情父子之义,一旦攀上王位,就什么都不是了吗他们都生长宫廷,有太师太傅太保随身指点,饱读圣贤之理,该当比谁都明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这些道理。可是为什么事到临头,却全都不给自己至亲之人,留哪怕一星半点的余地为什么一个个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不可王位能做什么王位难道就真的这般重要么为什么没有人争大祭师之位争得这般可怕”
昭元本来从来都是听望帝所训,觉得民为国之本,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为君者当为民谋福,是以虽然也知自己乃王族身份,但从来都是认为君者当以能力为先,王位并非非自己来坐不可。后来他见了樊舜华后,虽然心中为那王品源说动,想来争位,也美其名曰为民着想,其实自己心中反而更因此而确知,自己想得到樊舜华才是第一位。这王位于自己,其实只有能帮自己娶樊舜华才有些用处,其余种种皆是苦事。
同时,他也怀疑,自己就因为这一点便要去复位,其实乃是更不以苍生为意,只怕是更加不适合治国。因此,他内心里对这夺位其实极有犹豫,甚至这些时日那赵季虽始终不来,他心中也不过是无聊烦躁。而且若非樊舜华即将被娶,他还真可以说是半点紧迫之心也无。可是现在这一个干巴巴的王位,竟然为这么多人处心积虑生死相夺,而且如此无怨无悔,不免令他气苦之极,更愤懑之极。
恍惚之中,昭元便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边是望帝在对自己说“为君当为民”,一边却是爹爹、大伯和景德在嘲笑望帝和自己是白痴。他甩头再三,仍是不能摆脱,而且双方声音还似乎都越来越大,而且在他面前旋转起来。忽然,他脑中轰的一声,已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昭元方才悠悠醒转,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公子,公子”他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赵季正跪在自己身旁急切地呼唤。昭元惊道:“你来了我没事”赵季见他睁开了眼睛,脸上一宽道:“公子没事吧这几天宫中戒备忽然奇严,进出这个储物洞竟还要什么手谕,属下一直难得进来。但方才宫中似乎有些乱起来了,警卫疏忽。属下假称宫中非常情况,有急事要入,警卫方才让我进入。这些时日里属下没能来见公子,实是罪该万死”
昭元摆了摆手,以示并不责怪,心中却想:“怎么宫中忽然会大乱”但此念才起,他便已明白了其中道理:“定是我这一晕时间甚长,现在已是白天了。那些服侍卧病大王的宫人忽然间找不到大王,又找不见太子,自然大乱。”
赵季道:“公子既然没事,这伪太子又跟这两个老头同归于尽”昭元心中一阵愤怒,厉声喝道:“什么老头”那赵季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这一下吓得魂不附体,拜倒在地道:“是,是,小人该死,该死”昭元见他极是惶恐,连连磕头以至流血,心中不忍,呆了半响,叹了口气道:“这倒也不怪你,他们中了毒阵后全身浮肿样貌大变,你确是认不出来。这地上的一位是我爹爹,琐链上的一位是当今楚王,也就是我的伯父。”
赵季连忙膝行至景子职身边磕头道:“属下不识主公,万死莫赎万死莫赎”边磕头边偷头朝昭元看去,见他脸上神色凄凉,却也已无怒意,方才停身站了起来,躬身道:“请问公子,主公和那老楚王是怎么回事”但话一出口便已后悔:“这情势如此桅异,定然其中大有不方便的隐情。我身为下属却如此一问,难道不是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