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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丝卡冷冷地不说话,苍白的脸上又流下泪来。昭元叹了口气,许久才又道:“你很多人可能以为,在我心中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是一样的。其实在我心中,每一个生命都是很重要的,反倒是我自己的生命,却从未一样被看重。你很痛苦,可是”
伊丝卡忽地冷笑道:“可你是做大事的,你是大英雄,你根本就不会将感情寄托于一人身上,是不是你没有母亲,你母亲没有爱过你,因此你从来就不能真正体会到母亲对你的爱,也从来就体会不到你对母亲的爱,是不是在你眼中,人人都是真正的平等,是不是你根本就无法理解母亲就是一切你根本不配理解这一切”
昭元忽然胸中一阵苦闷无可抑制,猛地一下站起,大声道:“不,我能体会,我能体会,我能体会我配的”他但觉自己心头阵阵绞痛,长久以来那本以为已经深藏、甚至已经渐渐被抚平的情感,又再次爆发了出来。他头脑一阵阵晕眩,眼前忽的一片黑暗,心中脑中也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凄冷。
他不知自己是为了母亲而痛,还是为了伊丝卡而痛。他只觉就算普天之下,人人都说自己不配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自己都能一笑置之,可是由伊丝卡说出来,却能引来无边无际的痛。自己也可以理解伊丝卡说任何人不爱自己,可是同样也无法容忍她说,自己的母亲不爱自己。
昭元的心似已由一片被撕成了无数破片,他在每一片里都拼命寻找着母亲对自己的爱,寻找着自己对母亲的爱。可是那些他曾经以为的充实,现在在伊丝卡的话中却显得无比空洞和虚幻,一丝也找不到。他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可是却只在黑暗中闪现了许多乱舞的金星。
伊丝卡见他情形,知自己又说中了他深埋在心底的痛,心中略起歉意。可她想起母亲就在自己怀里被这个人纵入的乱兵杀死,自己那从小玩耍、朝夕相处的宫殿和城墙,就在自己面前被拆毁,自己更被全特洛伊的人当成是叛徒,那一丝谦意立刻便被压得无影无踪了。愤怒逼着她泪流满面地跟昭元硬硬相对,两个人都不发一言。
良久,旁边一个声音缓缓道:“该吃饭了。”原来不知何时起,莫西干三人已骝马回来。昭元心头苦闷渐熄,再看伊丝卡,见她也不知何时又缩回了斗蓬之中。可是,她转头过去之前看自己那一眼的眼神,却依旧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昭元勉强压制住心头苦楚,定了定神,终于缓缓道:“公主殿下,你说的对,我没有母亲,也不配有母亲。我没有感情,我是冷血的,更是冷酷的。没有人的生命在我眼中,能高过其他人的命。你母亲的生命在我眼中确实很普通,我的命也很普通,只不过我现在还要留下命来,去帮那许多同样也只有很普通生命的人,帮他们逃到安全之地。我害了你母亲,我这条命现在就已经不是我的了。等到了那些普通生命的人安全的时候,我这条命便任你杀死。只是为了能够亲手结果我这条命,还请你现在吃些东西。我自己先离开,免得你看见我就痛心。”说完猛地一搽泪水,转身奔到帐篷外,生怕再看到她。
莫西干等都暗暗摇头,想劝几句,却又不知该劝谁,更不知该怎么出口。一时间,整个帐篷内外都是一片寂静。昭元不愿再进帐篷,只在外面进食,无论依维干等怎么劝他也不听。到了深夜,和往常一样,不多时候飞来了三只鸽子,正是腓特烈等三人的音讯,通知自己那一路依然平安。
昭元慢慢看完,心头出奇的平静,又似乎出奇的不平静。虽然伊丝卡还未取自己性命,可是自己又怎么能说还属于这个世界他放眼周围,周围却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永远也望不到边。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正乘着一叶孤舟,漂移在毫无人迹的大海,但又似乎那一叶孤舟中已盛下了整个大海,马上就要因承受不住而崩裂。
如此数日,伊丝卡和昭元都是一在帐内,一在帐外,纵然偶一相见,也都立刻避开眼去,不答一语。昭元就象一具坐着的僵尸一样,只在每夜夜半读到远方平安信的时候,才能有一丝活意。可是每当莫西干等言谈中,有触及他的任何话语的时候,他便立刻极敏捷、极迅速地出言岔开,或者是干脆走开。
昭元已然了无生趣,一心只盼望着那一天早早到来,好让自己早日摆脱这人未死心已死的活死人之态,好好地来个一了百了,名副其实。莫西干等虽知他在这几天绝不会轻易寻短见,但见他神情痴呆,总是坚持要单独守夜,也都甚是担心。因此,名义上虽总是昭元一人守夜,其实却总是还有另一人醒着戒备。其余二人纵然在睡梦中也丝毫不敢大意,总是全副装备,握着刀箭,随时准备应付突然之况。
第六卷万里伊人第五十三回祸兮福兮皆此程六
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是出奇的平静:再也无人来袭扰。每一天,昭元都只是收收信鸽度日。爱德华和阿茜娅说他们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腓特烈和威廉也说他们的队伍已在千里之外,而且还想办法弄到了一些简单的自备武器。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开始脱离游牧民族常常出没的地方了。他们都是越来越安全,可是留守五人却是各怀心事,没有一个人快乐得起来。
这一天昭元忽然活跃起来,不再避开伊丝卡,而是跟以前一样出入。夜幕降临,莫西干等隐隐觉得不对,道:“你今天就不要守夜了,我们来罢。”但昭元笑而不答,依然跟以前一样守夜。鸽子飞来,昭元伸手便抢,根本不给他们先经手的机会。
果然,这一天爱德华通告他们,说是自己这一路已经正式抵达了迦太基,并安全登陆。腓特烈和威廉两路也是一如以往。昭元将布片给了他们,自己却掏出一个小小布包,微笑道:“我马上就要轻松了。这里面的东西,烦你们带回天竺骷髅城,把它交给我妹妹和宝相夫人。这里面自有我的解释和安排。”
支奴干等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应承。支奴干缓缓道:“若说他们,其实还远未安全”昭元忽然伸手点了他们穴道,只将将布包交到莫西干怀里,又掏出一条天链放在他手上。
昭元呆呆看了他们许久,忽地流下泪来,道:“对不起了,兄弟们。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闯荡天下了。我死之后,将我的尸体就埋在这里,简单挖个坑,树个碑,上面写毁灭特洛伊的奸贼。墓穴任凭人侮辱对待,万万不可干预。兄弟们本来誓同生死,同建事业,决不轻易言死,可今日我却不能相从,是我对不起各位兄弟。小弟未了之事,只有妹妹需要照顾。至于复位之想,只有留待来生。还有这位特洛伊公主,也烦各位将她带离爱琴海,不要让她复仇。其余众人,都能照顾自己,我也不敢再烦各位。小弟无承担痛苦之胆色,只能先走一步,却要累各位兄弟料理身后之事,小弟在此先行告罪,也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