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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舜华见周围已无人,强压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昭元连忙扶住她,柔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樊舜华哭道:“你”却几乎说不出话来。昭元见她憔悴了不少,明显这些天来内外交困,心下感动,道:“真的对不起,我真该死。以后我一定好好地补偿你,任凭你”忽然忍住那脱口就要出来的话,脸上也自通红,只是搂紧她轻轻安慰。
樊舜华哭了一阵,听他不住认错,心情略复。她忽然发觉,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扑在昭元怀中过,连忙抽回身体,不敢看他。昭元想起刚才情形,也是禁不住心中异样,一时间二人默默相对,都是无话可说。过了一会,昭元忽道:“那假王来了。”
樊舜华连忙擦干眼泪,重又摆好王后威严,昭元自然藏好。过不多时,门外彩女唱道:“大王驾到。”关上房门,昭元再一出来,还没说话,那假王已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轻车熟路。二人掉换了衣服,昭元重新又换了些易容,又点了假王晕穴,藏于宫内。樊舜华屏退耳目,只留最为心腹之人看守,自己却与昭元一起到后宫舞乐之殿。
昭元先行又在殿上欢乐了一阵,却见还是无人来报宫外情形,不免心中暗急。他正要硬着头皮说“寡人似乎听到外面有些喧哗”,忽然樊舜华从后殿过来道:“大王,臣妾先曾禀报那外面苏大夫之事,大王不置可否。刚刚外面有消息,说是他还在长跪不起。这苏大夫虽然愚了些,却却也是难得少有之臣,不知大王可否赐见”昭元大喜,面上却颓然道:“那个苏从,专会败寡人之幸。也罢,就见上一见,也好让他知道进退,少来烦寡人。”
内侍不一会领进苏从来。昭元故意令乐人不停,自己依旧左拥右抱,更顺着这几日的疲倦来了个满脸倦傲,以示不过是勉强接见。苏从一脸凄苦,但却又满是坚毅之色。他进前行礼之后,却忽然放声大哭,硬是将那些乐人所奏都压了下去。
昭元大显不悦之色,挥手命停乐声,道:“苏子怎么如此悲哀痛哭看不见寡人正饮酒听乐么”苏从洒泪道:“臣是哭臣将身死,而楚国也将灭亡啊。”昭元冷冷道:“先生怎么会身死楚国又怎么会亡”
苏从正容道:“臣欲进谏大王,但大王沉迷酒色,必不肯听从臣之劝谏,一怒之下定会杀臣。臣此身一死,楚国从此更加无人敢劝谏,大王也定会更加骄奢淫逸,堕落国政。如此一来,楚国之亡自然指日可待,臣又怎能不悲不苦”
昭元勃然变色,手按剑柄,冷笑道:“寡人曾有严令,敢谏者死。你明知此令,还要如此冒犯寡人,那是根本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你明知如此乃是必死,还要冒犯寡人,不是愚蠢之极么你当这么多年官都当到哪里去了”苏从全无惧色,抗声道:“臣以为,臣之愚蠢,根本就不及大王之愚蠢的万一。”
第八卷孽欲魔踪第七十五回力排众议振朝纲一
第七十五回力排众议振朝纲
昭元更是火发,厉声道:“你竟敢说寡人会比你还要愚蠢得多”苏从道:“大王乃万乘之尊,享千里之税,士马精强,诸侯畏服,一年四时,大国小国之献贡都是络绎不绝,这本在是万世基业。可如今大王荒淫于酒色,沉溺于音乐,不理朝政,不亲贤才,已令楚国面临大国攻于外,小国叛于内的严峻形势,实是乐在眼前,后患却无穷。大王只念一时之小利小乐,而弃万世之长远大利大乐于不顾,不是愚蠢又是什么说臣愚蠢,不过是说臣会因此而有杀身之祸而已。然而大王杀臣,后世之人当以臣为忠臣栋梁,与被夏桀杀的龙逢、被商纣杀的比干并肩同列,受万世景仰,这实在不能说臣太愚蠢。可大王之愚蠢,却是在国破家王之后,只怕连只想当一名村夫野人、苟全性命都难有希望。臣言尽于此,请大王赐臣佩剑,臣就在大王面前刎颈自裁,以显大王禁谏令的威信”说完头一扬,闭目待死。
昭元呆呆不言,似乎是在默想他的震撼,忽然间站起身来道:“大夫千万不要这样有轻生之念,寡人知错,寡人听从先生的教导。”说着亲自降阶要将苏从扶起。苏从顿首不起,道:“臣谢大王。然臣非谢大王不杀之恩,却是谢大王能戒绝钟鼓淫乐,从今而后能以万民为重。”昭元知他心意,立刻回身对那些乐人舞人道:“你们从此退下。寡人先前有错,罪虽不在你们,但你们也不可再来故意娱寡人耳目。”
苏从依旧不肯起来,顿首道:“外面万民都是翘首以盼大王振作,其心之切,不啻大旱之盼甘霖。臣以死乞大王即刻下诏以示天下万民,使万民皆知甘霖将至,以安人心。”昭元知他其实是怕自己又如上一次那样,只是当时敷衍了事,因此要自己即刻下诏明示天下。那样的话,自己便不好继续敷衍。
昭元想了想,当下道:“先生所言甚是。”便命掌玺内监取过玉玺,自行当苏从之面摊开旨帛,亲笔写了一诏罪己诏,加盖玉玺,拿来给苏从过目。苏从见他果然似不再有悔意,而且这一下几件事做得极有仪态,与先前的那一幅酒色模样完全不同,心下感慨不已,终于有些放心起来。昭元笑道:“这道诏书,就由先生和宣旨内监共同宣示鱼龙门外万民。”
苏从大喜,心下更无疑惑,道:“谢大王”昭元道:“寡人需净心半日,以屏心中余念,忏往日之失,思未来之政。明日虽非早朝之期,但传寡人之命,文武百官明日皆来早朝。寡人绝不会令先生和诸臣失望。”
苏从听他现在中气充足,而且处事简直就如熟门熟路一般,不禁暗暗称奇,但再要细看昭元,却见他目光正炯炯直盯自己,便如要直透自己之心一般。苏从心下一凛,连忙低下头去告退而出。至于那一死之心,早已被心中的劫后大喜冲没,哪里还有半点
昭元见苏从出去,心下终于大畅,只觉许久以来一直压着自己的一块大石,今天终于掀起。虽然他也知道还有无数后事要做,但终于还是大大轻松了许多。他回过头来,见樊舜华不知何时已从后殿出来,热泪盈眶,却是笑意盈盈;她那全副的神情,便如一位苦心哺育的姐姐,看到弟弟妹妹终于成材、并在自己面前慷慨而誓那样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