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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斗舰发生突生剧变。
海面之下,出现无数飞快游动的身影,身影破开的水流仿佛将海面撕开条条裂痕,这绝不是凡人游动的速度操浆水手是斗舰上距离水面最近的人,他们的主要工作也是时刻关注水势和战局的变化,以便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随时做出相应调整,所以水手是最先不幸目睹水中身影真面目的人。
探出水面的面孔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完全没有童男童女的样貌,那是一张张怪物的脸。头顶毛发尽失,身体铺盖藻绿色麟甲,一条细长锋锐的鳍从头顶延伸至脊背,两耳和鼻梁消失殆尽,原本的位置只剩下四个孔洞,双瞳眼白皆无,圆如鱼目,蛙形大口中生出两排尖锐的獠牙。
水手一窥水怪真容的同时,只感觉船下一股猛烈的力量上涌,身体立刻向一侧船舷翻滚跌去。斗舰顷刻间被聚集船下的水怪掀翻,倒扣在海面之上,相同的遭遇向瘟疫般在第一阵斗舰中传播蔓延。
然而秦军的噩梦,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这是一场真正的灭顶之灾。他们被水怪拉扯在海面之下,无从抵抗,无处逃离,难以上浮呼吸,腥咸的海水不断呛入口中,溺水而亡的痛苦像一张巨网将秦军笼罩其中。
这些原本是童男童女的水怪不允许秦军以溺水这样简单的方式死去,它们仿佛玩心大盛,在水中欢快畅游,以锋利爪尖肆意残杀秦军。秦军变成了顽童脚下任人宰割的蝼蚁,被残忍地断去肢体,开膛破腹,而对于水怪来说,这好像不过是一场助兴的游戏。
海面上,视线所到处都是挣扎扭动的身影,惨叫呼救声此起彼伏,平台四周化作修罗屠场,海水弥漫殷红,不断涌出的波浪将血水冲开、冲淡,均匀地涂抹在海面上。
天空似乎不忍再看到这副血腥画面,层层乌云聚起,仿佛烈火燃烧时腾起的滚滚浓烟。乌云在空中越聚越厚,从天空向海面沉沉挤压而来,海天之间的距离被不断压缩,沉重的乌云仿佛随时会从空中坠向大海。
乌云深处隐现电闪雷鸣,海面以磅礴浪涛与之遥相呼应,栖息在深海中的各种罕见怪鱼相继浮上水面,争先恐后地从平台之下逃离。视线所及的宽广海域之上,汹涌的暗影穿梭混杂,东海之中再无一方宁静乐土。
王贲来不及去增援即将覆灭的第一阵斗舰,水怪数量三千之多,只有数百投入在摧毁第一阵斗舰的战斗中,其余水怪仿佛分享不到猎物的饥饿野兽,练练发出穷凶极恶的尖叫,将嗜血杀戮的目光投向第二阵,以及后方始皇坐镇的本阵。
充满死亡气息的水怪比海潮来得更快,王贲下令开弓放弩,可斗舰在翻涌的海面上起伏不定,如今连楼船都难以维持平稳。水怪藏匿海中潜行,箭矢射入海面,既无力道,也无准头,仅能稍微拖延少许重蹈第一阵覆辙的时间而已。
所幸楼船船体庞大,水怪难以将楼船掀翻,于是争先恐后攀上船身。王贲见船身密布壁虎蜘蛛般攀爬而上水怪,拿过一条长矛,命令船上全部水军严防死守,包括水手在内也弃桨拿矛,站在甲板之上严阵以待。
离开海水,水怪失却地利,压倒性的优势荡然无存。水怪虽然狰狞恐怖,但秦军亲眼目睹它们如何残忍好杀,早已怒不可遏,发现水怪冒出头颅,立刻以长矛全力刺出,以血洗血。
后方斗舰吸取经验,弃用弓弩,各拿矛戈,但有水怪身影靠近,便向水中刺杀。
秦军的浴血奋战暂时阻止了全面溃败的局面,展开正面交锋厮杀。一时间海面上杀声震天,浮尸遍布,血染波涛。不过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很久,斗舰没能停止葬身大海的命运,第二阵中只剩王贲率领的楼船还在固守反击。
战局形成一个怪异的循环,秦军数量占优时,水怪占据地利,而水怪失去地利攻击楼船时,秦军已所剩无几。
王贲纵横疆场数载,从未遭遇过如此被动的局面,抖动长矛左右刺杀,威风不减当年,矛身化作道道银光,在周身上下翻飞,掀起一番血雨腥风。秦军见王贲身先士卒,无不奋起反击,面对前仆后继的水怪,各个奋勇当先,血染征袍。
徐福站在平台之上,遥望他一手策划的阴谋正在迈入高潮,回想来到大秦,苦心经营数载,今日终于要迎来渴望已久的成果,仰天大笑起来。
徐福发出一种悠长怪异的啸声,海面缓缓上升起巨大的阴影,这阴影受徐福啸声召唤而来。随着阴影不断向水面靠近,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巨浪瞬间打破了战争局势。斗舰可以在江河中自由驰骋,能够擎起斗舰的浪涛百年难遇,可这是在海上,海上永远存在世人未知的变数。
成功攀上甲板的水怪除了身体怪异形似妖魔外,并无惊人的战斗力,楼船之上秦军虽仅有二百人,却以势如破竹的攻势,杀得水怪也开始察觉到恐惧。
王贲正率人全力拼杀,忽闻身后异声响起,扭头看到的是一道如幕布般的海浪。
海浪不但被鲜血染得浑浊不堪,上面还点缀着秦军尸首、斗舰残骸,像一副描绘战争过后满目疮痍的壁画浮雕。
在海浪的迫近下,王贲感觉身体剧烈倾斜,脚下失力,身体悬空,周围尽是四肢乱舞,姿态怪异的秦军和水怪,然后他们连同楼船也被卷进了这副鬼斧神工的壁画中。
澎湃浪涛落回海面,始皇水军残存的几艘楼船被倒退推出数百丈之遥。海浪之后并未就此平息,一道堪比金殿之上玉柱粗细的水柱冲天而起,海面上浮起一个岛屿般的庞然大物。
天空虽然乌云密布,且有雷电交加,但并没有雨水落下,而冲天的水柱恰好弥补了这一缺憾,洋洋洒洒的水滴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洗空气中弥漫不去的血腥。
海水洒向楼船,伺候在始皇身边的太监惊慌地护在始皇身前,颤抖着尖锐的嗓音召唤道:“护驾快快护驾”
“这是何物”始皇望着眼前滑落海水的光滑物体。
连频频东巡出海的始皇都不认识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更何况一个久不出宫的太监。
太监结巴着回答:“回圣上,老奴才疏学浅,不识得。”
“此物名为鲸,乃海中最大的鱼,”庞然大物上传来徐福不可一世的声音,“但这一条却非比寻常,能够大如山峦,皆因为受强大地磁辐射,才发生如此异变。”
徐福走上鲸鱼头顶,居高临下俯视楼船,迫使身为九五之尊的始皇也得不得仰首观看。
始皇见徐福头上阴云滚滚,脚踩庞大鲸鱼,袍服迎风飘舞,竟然也产生一丝莫名的畏惧。
“圣上何必追赶至此呢”徐福怜悯地说道,“若安心待在宫中,说不定还能平稳多做几天帝王。”
“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始皇被徐福的傲慢语气激起怒火,“岂容你这妖人兴风作浪,祸乱社稷”
“事已至此,就不要怪老朽无情。”徐福从鲸身跃至楼船甲板。
“你敢对朕如何”始皇抽出佩剑,握在手中,威慑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