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贴身之物(1 / 2)
刘觞没想到,出门看望孟簪缨而已,就是这样都能碰到似水娘子,真不知是缘分,还是孽缘……
“这位郎君……”似水娘子似乎有话要说,但她不知如何开口,期期艾艾的道:“能不能……听小娘子一言?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若是平日,不情之请多半麻烦,刘觞是不会管的,但面对的是似水娘子,这个似水娘子可是露华台的头牌,她必然是知道点什么的。
刘觞立刻笑脸相迎,道:“似水娘子您言重了,什么不情之请?但凡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了。”
“多谢郎君,”似水娘子低声道:“其实……其实我是从露华台偷偷跑出来的。”
“偷跑?”刘觞其实并不惊讶,只是装作很惊讶罢了。
毕竟露华台的头牌,她一晚上赚的钱,恨不能比一个三品官员的俸料要多,如此一个摇钱树,露华台怎么能叫她孤身一个人,走在街坊上呢?但凡是出门,必定前呼后拥,保护周全。
再者,这样的头牌一般是不出门的。
似水娘子点点头道:“我的确是偷跑出来的,因着……因着清明将近。”
很快便是清明节了,又是一年扫墓,祭奠先祖的时日。
似水娘子道:“家父便是在这个时候去世的,所以……我想出来祭奠家父,只可惜楼里的人管得严苛,不让我随便出来走动,所以……能不能请这位郎君,送我出城?”
似水娘子很着急:“只要出城便好,其余的不会难为郎君,我也知晓这事儿难为郎君,可是我……我这样孤身一个人,怕是走不出城去。”
的确如此,这里是东市,想要出城,还要纵穿许多街坊,似水娘子虽然遮着脸面,但是她这风流的身段令人遐想,刚出门就碰到如此的壮汉,再往前走,指不定碰到了什么人难为呢。
而且露华台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似水娘子偷跑出去的事情,必定会派人来抓,到时候似水娘子真的连城门都出不去,更别提祭拜扫墓了。
刘觞眼眸一转,好机会!那日里天子与似水娘子下了一夜的棋,似水娘子口风严谨的很,什么也没有透露,但今日不同,若是自己抓住这个机会,便是对似水娘子有恩,如此一来,似水娘子指不定会对自己透露一些什么。
刘觞立刻道:“似水娘子,您说的哪里话?能帮助你,是我的幸事。”
“当真?”似水娘子十分欢心:“你……你真可以带我出城?”
“自然!”刘觞信誓旦旦,使劲点头:“不过……请似水娘子稍待一会子。”
“好的好的。”似水娘子欣喜的道:“恩公,不妨事不妨事的。”
“可别叫我恩公,”刘觞笑得十足亲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似水娘子稍等一会儿,我把车子清理一下。”
他说着,立刻登上金辂车。
李谌还在里面等着,他听得是一清二楚,压低声音道:“阿觞,你想趁着咱们带似水娘子出城扫墓,拉近关系?”
刘觞却摇了摇头。
李谌奇怪道:“难道不是?”
“不是我们。”刘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谌,道:“而是小臣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李谌震惊:“你一个人带似水娘子出城?”
刘觞这次点头了,信誓旦旦的道:“没错,小臣一个人。”
“可是,”李谌不解道:“朕还在这里,难不成你要把朕赶下车去?”
刘觞没说话,对着李谌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然后……
然后李谌真的被赶下了车,还是偷偷摸摸被赶下车去,让他不要被似水娘子发现了。
李谌震惊不已,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刘觞赶下车来,难不成还见不得人了?朕抛头露面失了他的体面?
他哪里知道,自己抛头露面,并不是失去了体面,而是刘觞心里不高兴,尤其不高兴李谌见到似水娘子,毕竟那天晚上在露华台,他们可是相谈甚欢,手谈整整一夜呢!
刘觞虽不明白这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他下意识的不想让李谌与似水娘子见面,免得他们又是相谈甚欢。
李谌被赶下车,刘觞便去接似水娘子了,笑眯眯的道:“娘子,让你久等了。”
“不会不会,不知……恩公可否带我出城了?”
“当然!”刘觞让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娘子请。”
“谢谢恩公。”
似水娘子并未看到李谌,提着自己的裙摆,款款登上车子。
刘觞亲自放下车帘子,隔断了李谌的视线。
李谌被赶下车子,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街角的地方偷看,低声道:“这个刘觞,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定要把朕赶下来。”
鱼之舟小声道:“陛下,要不然还是回宫罢?眼下也没有车马,还是回宫罢?”
“不可。”李谌不放心刘觞和一个头牌共处,若是被勾走了魂儿怎生是好?
“跟上去。”李谌道。
鱼之舟惊讶:“陛下?您要……跑着跟上去么?”
“有何不可?”李谌理直气壮:“阿觞不让朕跟着,必然有猫腻,朕便要戳破这猫腻!”
鱼之舟:“……”
刘觞可不知李谌偷偷跟在金辂车后面。
他坐在车里,似水娘子坐在旁边,二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似水娘子十分温柔款款,说话也有理有度,道:“还未感谢恩公出手相救,今日若不是恩公,小娘子怕是……”
“诶,”刘觞笑道:“娘子您忘了?刚才已经谢过了,不必如此多礼。”
似水娘子又道:“今日能见到恩公,真是似水的幸事!”
“能见到似水娘子,也是我的幸事,能帮到似水娘子,更是我的大幸事!”刘觞哄人的技能简直满点,一开口好似抹了蜜那般。
刘觞又道:“娘子要去的地方在何处?左右我也是要出城的,便送娘子过去,也免得似水娘子劳累。”
“这……”似水娘子道:“会不会太劳烦郎君了?”
“不劳烦。”
似水娘子点点头,告知了一个城外的地址,刘觞让骑奴驾车往这个地址去。
地址十分偏僻,的确是个扫墓的地方,这一片墓碑很多,都是一般人家立碑的地方,一眼看上去,有些苍凉落寞。
金辂车缓缓停下来,刘觞从车上走下来,抬起手来,回身去扶似水娘子,似水娘子有些害羞,不过还是伸出手,轻轻搭在刘觞的掌心,让他扶着自己下车。
李谌和鱼之舟追在后面,因为金辂车上坐着一个娘子,又要在长安穿行,所以金辂车行驶的并不快,也就是出城之后稍微快了一些。
李谌是个练家子,从小习武,这点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鱼之舟又因为要陪天子打马球,别看他身材瘦削,但也是经常锻炼之人,因此一路跟着车跑,也只是稍微喘息,并不会跟不上。
李谌拉着鱼之舟躲在大树后面,看着刘觞去扶似水娘子,两个人手拉着手,不由有些切齿,低声道:“好一个刘觞!朕看他就是接机亲近美人。”
鱼之舟呼呼喘着气,好不容易调理好吐息,低声道:“陛下,宣徽使并不是见色起意之人,可能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缘由。”
“你倒是替他说好话。”李谌道。
鱼之舟其实并非说好话,的确是如此,其实李谌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心里吃醋啊,吃起味儿来什么都是酸的,还能顾得上那么多么?
刘觞与似水娘子下了车,还体贴的道:“似水娘子小心,这路上土石多得很。”
“多谢恩公。”
似水娘子带路往前走去,很快就到了一处墓碑前,那墓碑生了杂草,很长时间无人搭理,杂草遮蔽了墓碑上的刻字,刘觞一眼根本看不清楚。
他为了避嫌,也不能使劲抻着脖子去看,只好站在一边。
似水娘子站在墓碑前,悲戚的低声道:“阿爹,女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似水娘子根本没有带任何祭拜的东西,只能徒手祭拜,然后想要打扫一下墓碑,将杂草清除干净。
但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娘子,根本没有这样的力气,一根杂草怎么也拔不掉,还出了一头的香汗。
刘觞一看,好机会!自己热心的替她除草,如此一来,不就能看到墓碑上的文字了么?
“似水姑娘,”刘觞热络的上前:“娘子您力气太小,要不然让我代劳吧?”
“这……”似水娘子似乎有些迟疑,道:“已经劳烦了恩公许多,又怎么能……怎么能再劳动恩公呢?”
“无妨无妨,不妨事儿的。”刘觞十分热情,道:“我来,似水娘子你站在一旁便好。”
刘觞立刻撸起袖子来,将下摆别在腰带中,上前开始拔草,他以前也没干过这个事儿,但刘觞的力气,总比一个娇滴滴的头牌要大。
他一边拔草,一边不着痕迹的仔细去看墓碑上的文字,是似水娘子给他父亲立的墓碑,上面写着名讳。
刘觞看了一眼,脑袋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刘觞眯着眼睛,仔细去想,眼眸突然一动,是了,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但是看过他的名字,怪不得眼熟呢。
这人是个当官的,但是在刘觞穿越而来之前,便已经去世了,而且去世的相当不体面,据说是因为贪赃被纠察出来,后来一家老小都畏罪自杀了。
因为死的人很多,自然留了档案,刘觞记得自己还是在阿爹刘光的枢密院,稍微瞥了一眼一卷文书,因而才有些印象的。
刘觞惊讶,枢密院的文书中明明记载着,当时这一家老小全都畏罪自杀了,没成想竟还留有一个女儿?便是眼前的似水娘子。
“嘶!”
刘觞稍微走神,哪知道杂草也如此锋利,一下划破了手掌。
“郎君!”似水娘子赶紧上前:“您没事儿罢?”
“无妨无妨!”刘觞甩了甩手,道:“稍微破了一些。”
似水娘子紧张的拉着刘觞的手,道:“我看看!破了,流血了!快快,郎君坐下来,我替郎君包扎。”
“这……”刘觞想要把手收回来:“不必了吧?”
“如何可以不必?”似水娘子坚持:“这里的草木十分锋利,我也曾被划伤过,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儿,要尽快清理包扎才是呢。”
似水娘子执意要给刘觞包扎,刘觞也没有法子,两个人捡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似水娘子拿出一方帕子,将他手上的沙土全都清理干净,然后用小帕子将伤口系起来,动作十分小心翼翼,还系了一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
“好了。”似水娘子道:“恩公回去之后一定要找郎中包扎,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儿。”
“似水娘子说的是,”刘觞道:“我记下了。”
刘觞与似水娘子拉拉扯扯,李谌全都看在眼中,气得恨不能挠树,又心疼刘觞受了伤,这里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包扎的条件,那么随便擦擦就包上了,也不知会不会有问题。
似水娘子道:“恩公,祭拜也差不多了,我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发现,能不能劳烦恩公再送我进城?”
“自然。”刘觞道:“似水娘子请上车吧。”
似水娘子点点头,作礼道:“多谢恩公。”
罢了,这才慢条条的上了车。
刘觞本想立刻上车的,他下意识的想要再看一眼那墓碑,哪知道这一回头,看到了不得了的!
那藏在大树后面的衣角,分明是李谌的!
刘觞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是让天子回大明宫去了么?天子的衣角怎么会在此处?
他仔细一看,还真是李谌,躲在大树后面,虽然躲避的严谨,但是谁让李谌肩膀宽阔,那棵大树实在太小了,李谌的一边肩膀露了出来。
“恩公?”似水娘子打起车帘子道:“恩公,可是有什么事儿?”
“没!”刘觞赶紧摇手:“没事没事,我就是……咳咳!我就是有些内急,想要……”
他故意说的很不好意思,似水娘子笑出声来,道:“真是对不住,是我考虑欠妥了,恩公若是有事儿,可以先去忙,小娘子我等一等便是了。”
“多谢似水娘子。”
似水娘子听他想要方便,也是不好意思,赶紧放下车帘子,刘觞等她一放下车帘子,立刻提着衣摆,冲着大树后面跑过去。
李谌还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哪知道这么快便暴露了。
“陛下?!”刘觞压低了声音道:“真的是陛下?”
李谌咳嗽了一声:“你怎么跑过来了?”
刘觞着急的道:“陛下,这里是城外,您怎么能出城呢?”
李谌道:“怎么,只许你与似水娘子亲亲我我拉拉扯扯,朕连出城都不行了?”
“小臣不是这个意思……”刘觞后知后觉得道:“陛下,小臣也未曾与似水娘子拉拉扯扯亲亲我我。”
亲亲我我的,明明是陛下与似水娘子,还手谈一晚上,鬼才相信。
刘觞这么一想,突然有些疑惑,难道李谌是为了见似水娘子,才跟出来这么远,不惜出城的吗?
他想到此处,心里莫名又有些酸溜溜,道:“陛下您快些回去吧,小臣也要把似水娘子送回平康坊了。”
说完,直接转身便走,上了金辂车。
“阿觞……”李谌想要叫住他,哪知道对方走的很快,头也不回。
鱼之舟低声道:“陛下,您真的该回宫去了,再不回去,会被人发现的。”
李谌却执意道:“不行,朕必须跟去看看,万一刘觞送到平康坊,还入了露华台怎么办?”
鱼之舟:“……”头疼。
刘觞上了车,金辂车缓缓朝着长安城门而去,进了城门,便径直往平康坊而去。
车子很快停在了平康坊门口,刘觞笑道:“似水娘子,我也不方便送你回露华台,便将车子停在了坊门口,还请似水娘子不要介意。”
“怎么会?”似水娘子道谢:“多谢恩公,还请恩公回去之后,一定要包扎伤口。”
刘觞点点头:“会的,似水娘子快些回去吧。”
似水娘子提着裙摆款款下了车,回头看了一眼车子,突然道:“恩公。”
刘觞听到呼唤的声音,打起车帘子道:“不知似水娘子还有什么事儿?”
似水娘子欲言又止,有些期期艾艾,双眼凝视着刘觞,半晌才道:“其实……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郎君。”
她说着,从腰上解下了一只香缨。
香缨其实也就是香囊,一直贴身挂在似水娘子身上,解下来一股喷香扑面而来,说不出来的暧昧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