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刘觞的马甲(1 / 2)
大掌柜竟然还活着!
这对于王岁平来说,简直是重磅一击。
大掌柜被押解上殿,跪在地上,立刻哭嚎大喊:“陛下!陛下,罪民冤枉!!罪名冤枉啊——”
“哦?”李谌幽幽的道:“你自称罪民,为何还要喊冤?”
大掌柜扭头瞪着王岁平,浑身的锁链枷锁震颤的哗啦啦作响,厉声道:“陛下英明,罪民虽然有罪,但并非罪魁祸首,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大殿立刻喧哗起来,众人纷纷顺着大掌柜的目光看过去,虽然他的双手扣在枷锁里面,不能指认,但大家顺着目光也不难发现,大掌柜死死盯着的,正是王太后的弟弟——王岁平!
“难道是王岁平?”
“竟然是他?”
“我听说大掌柜的背后还有一个大郎君,竟然是王太后的弟亲!”
在场的百官之中,难免有一些被露华台捏住把柄的,他们都知晓大掌柜的背后还有人,但是因着前些日子大掌柜突然被刺杀,所以大郎君也无从查起,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了意外的发展……
大掌柜怒吼道:“是他!是王岁平!”
“胡说!”王岁平怒喝:“一片胡言!天子面前,你竟如此胡言乱语,诽谤忠臣!来人啊!给我拿下,叉出去!”
王岁平喊着,身边儿都是神策军,根本没人动弹。
“来人!来人啊!”王岁平又是大喊,还是没人搭理他。
王岁平着急了,颤抖的跪在地上:“天子!天子您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微臣怎么可能做那违法的勾当?而且……而且微臣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微臣可是……是您的亲舅舅啊!”
王太后也着急的道:“是啊!谌儿,他可是你的亲舅舅,为何要去做那些违法的勾当?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是、正是!”王岁平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是么?”李谌道:“既然是诬告,身正不怕影子斜,那这样罢,朕便允许大掌柜,与王岁平当庭对峙,既然舅舅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敢一试?”
“这……这……”王岁平额头上的汗水更是多,他刚刚饮酒多度,这会子脑子里乱哄哄的,意识很难以集中。
“陛、陛下!”王岁平找了一个借口:“这个露华台的贼子,不过是个死囚,若是什么样的平头百姓都能状告士大夫,那……那以后百姓争相效仿,大唐的朝廷还不……还不乱套了?”
刘觞笑眯眯的道:“王大人,您这般推三阻四,别不是不敢罢?”
“放肆!”王太后气怒的道:“王岁平乃我的弟亲,如何会做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他需要做这样的勾当不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真的把他当成了罪囚不成?”
王太后随即对王岁平道:“你便与他对峙,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王岁平狂擦汗,王太后一直给他拖后腿,王岁平心里如何能不着急。
李谌道:“如此甚好。”
大掌柜恶狠狠的道:“陛下!王岁平才是露华台真正的掌柜!小人不过是为他驱使小厮罢了,这露华台背后一切的经营,还有营收,最后全都进到了王岁平的囊袋中,陛下若是不信,有账目为证!”
“账目?”李谌询问:“可是刘长邑已经清点了露华台的账目,上面并没有王岁平的名字。”
“陛下有所不知!”大掌柜道:“那些只是搪塞官服查看的明账,露华台还另有一份隐账!”
“隐账?”李谌笑道:“朕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你血口喷人!”王岁平大吼着阻止大掌柜的说辞。
李谌却道:“让他说下去。”
王岁平没了法子,眼珠子狂转,似乎想着如何辩解。
大掌柜解释道:“露华台有一本隐账,最后的营收并非小民一个人收取,还会从小民这里,分出大头,每个月都要送给露华台的大郎君,而那个大郎君就是王岁平!”
“胡、胡说!”王岁平道:“你休得胡言乱语!”
“小民没有胡言乱语!”大掌柜恶狠狠得道:“小民有证据!这本隐账,小人做了账面,从露华台建成之初始,便记录了账面,一条条,一框框,全都记录了下来!”
“你?!”王岁平震惊,没想到自己被大掌柜摆了一道,他竟然偷偷记账,如此一来,岂不是铁证如山?实锤了露华台有王岁平一笔?
大掌柜道:“你不仁,我才不义!我在牢里受尽了苦楚,什么有没有招供,而你呢!?竟然派人来杀我,还想斩草除根?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仁不义了!”
李谌道:“来人。”
郭郁臣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
李谌道:“劳烦大将军亲自跑一趟,按照大掌柜所说,去取隐账账本。”
“是!”
郭郁臣立刻回身就走,去取账本,王岁平更是汗如雨下,一瞬间大殿中议论纷纷。
王太后则是冷笑:“好啊!说的头头是道,我倒要看看,这账本是个什么东西!真是把你这个死囚给能个儿坏了,还敢诬告了?什么人都是你能告的么?”
王岁平听了自家姐姐的话,更是冷汗直流,频频擦汗,一副马上要昏倒的模样。
刘觞低笑道:“陛下,看来王太后实在不知情,还在疯狂给王岁平拖后腿呢。”
李谌也低声道:“如此甚好。”
郭郁臣很快折返回来,手中捧着隐账的账册,王岁平一看,身体忽悠忽悠,像是破了的风筝,几乎站立不稳。
李谌接过账本,还未打开,“咚!”王岁平双膝一曲,直接跪倒在众人面前,失魂落魄的大喊着:“陛下!陛下饶命啊——”
他这么一喊,愣是把王太后给喊懵了,道:“你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要查,便好好儿的查一查!”
王岁平眼睛登时通红,竟然还哭了出来,哭得是老泪纵横,悔恨不已,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其实……其实露华台的确有微臣一份……”
他的话音一落,王太后几乎站不住,踉跄了好几下,身后好几个宫女抢过去搀扶。
“真的有王岁平一份?”
“他就是大郎君?!”
“竟是王岁平……”
李谌幽幽的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自己便是露华台的罪魁祸首大郎君?”
“不不不!”王岁平辩解道:“微臣……微臣是承认,曾经投钱给露华台。陛下也知晓,微臣在入仕之前,是经商的商贾,其实……其实曾经投钱给露华台,当时露华台还未有建成,微臣是商贾之一,所以每月都会得到露华台的分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微臣决计没有参与露华台不法的勾当!微臣是被陷害的,微臣不知情啊!”
李谌差点冷笑出声,好一步以退为进呢!
王岁平突然承认与露华台的干系,但是他只承认了自己投资给露华台,所以露华台每个月都会和他分账,如此一来,便算是账本上有王岁平的名字,也会被王岁平撇的干干净净,只是说这是分账,还是拒不承认大郎君的事情。
“你……”大掌柜怒神道:“你胡说!你分明便是罪魁祸首的大郎君!这账面上记得清清楚楚!露华台的大头,全都进了你的囊袋!”
王岁平果然辩解道:“微臣……微臣投了钱给露华台,还是投了大部分,露华台后来发达了,每月分账给微臣大头,也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啊,还请陛下为微臣做主,微臣真的是被陷害的!真的什么也不知情啊!”
李谌拿过账本看了两眼,的确如此,虽然账面上记录着王岁平是大头,但因为是隐账,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记录,写的都很隐晦,如此一来硬说是分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好反驳。
李谌眯着眼睛,心中一口恶气顶上来,没想到王岁平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想到法子狡辩。
刘觞挑了挑眉,该说王岁平是机智呢,还是蠢笨呢?这紧要关头,竟然还能给自己想出借口,也的确是机智了。
刘觞故意道:“王大人,您再仔细想想,若是诬告,这可了不得啊!”
“没错,”王岁平应和:“分明便是诬告!是诬告!”
刘觞如法炮制,对大掌柜道:“大掌柜,你也仔细想想,若是诬告,那可是……”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罪民不敢诬告啊!”大掌故哭嚎起来:“小民已经到了这幅田地,怎么还敢诬告?陛下!陛下相信小民啊,小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王岁平有些发慌,虽然他狡辩的的确有道理,但是刚才他还矢口否认自己与露华台的干系,现在又突然说自己有参与露华台,已然出尔反尔,站不住立场,众人其实对王岁平的说辞,都抱有怀疑态度,只是不方便说出口罢了。
同时怀疑王岁平的,还有王太后。
王太后方才有多信誓旦旦,此时就有多心虚。
“你……”王太后对王岁平招手,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单独说说……”
王岁平看了一眼李谌,李谌也不介意,摆了摆手。
王太后便与王岁平来到了大殿的角落,遣退了身边的宫人,等宫人都走远了,王太后一把抓住王岁平的手腕,用力的颤抖着:“这……这都是怎么回事?露华台的事儿,到底与你有没有干系?有没有干系?”
“姊姊……”王岁平想要含糊。
王太后已然截断了他的话头:“你说啊!到底有没有干系?都到了这田地,你还要瞒着我?你竟还瞒着我?你若是再瞒着我,我看谁给你补救!”
王岁平一狠心,微微点头。
“嗬——”王太后险些晕倒过去,勉强撑着身子,颤声道:“你……真的是你,你竟然做这样的不法勾当!你可是天子的舅舅!你可是太后的弟弟!你要什么没有?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为何?”王岁平道:“姊姊!你还不明白么?小弟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姊姊你啊!”
“为我?”
“正是!”王岁平振振有词:“姊姊这些年,在先皇面前装乖,在老太太面前装乖,他们是谁也看不起咱们王家,姊姊心里的痛,难道小弟还看不明白么?若不是小弟在露华台背后张罗着,寻求这满朝文武的把柄,姊姊如何能垂帘听政?我又如何能迈入仕途?姊姊您还不明白么!”
王太后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当时太皇太后被扳倒,取消了垂帘听政,王太后便开始跃跃欲试,她本身是有顾虑的,毕竟王家没几个当官的,他们的势力远远不如郭氏。
但当时王岁平极力支持姐姐垂帘辅国,理由很简单,只是说姊姊是天子的母亲,难道还不够辅国么?
王太后哪里有郭太皇太后那样的眼见,还觉得王岁平说的有道理,天子都是我儿子,我出去垂帘辅国,有什么不对?
王太后第一次垂帘十足成功,很多朝臣应和支持,她压根儿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露华台在背后的作用,王岁平提前通过露华台威胁了很多朝臣,让他们支持王太后的意见。
王太后今日才明白,原来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小道道儿。
“那……那……”王太后没了主见:“如何是好啊!该如何是好!再这样审理下去,你非被揪出来不可!”
“别着急!别着急!”王岁平虽然安慰着王太后,但他自己也很着急。
“要不然这样……”王太后道:“你现在也只是露华台的出钱者,你干脆提出来,不知道露华台背地里的不法勾当,你想要将露华台赚来的银钱,全都捐给国库!”
“什么……”王岁平心肝肺脾肾都在隐隐作疼:“捐……捐钱?”
“都什么时候了!”王太后恨铁不成钢:“你还心疼那些小钱?!”
王岁平心疼的厉害,那可不是小钱啊!
王太后道:“有钱赚,没命花啊!你把那些钱全都捐出来,我再说些好话,这件事情便揭过去,除此之外,你还有旁的法子不成?”
王岁平也没有旁的法子,那二人又叽叽咕咕一会子,这才走了回来。
李谌幽幽的道:“母亲、舅舅,不知二位说的如何了?”
咕咚——
王岁平又跪了下来,磕头哭诉:“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微臣不知露华台背后的不法勾当,竟还给露华台出款,实在有罪!有负圣恩!陛下,微臣愿意将露华台营收的全部款项,捐给国库!”
刘觞挑了挑眉,心里嗬了一声,大手笔啊,割肉啊!
果然,王岁平说完,脸上一副肉疼到哭出来的模样。
李谌并不想如此放过他,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刘觞却拦住他,低声道:“陛下,您还没看出来么?大掌柜已经黔驴技穷了。”
“那朕就要这样放过他?这个王岁平,还在朕面前装腔作势,他分明便是那个大郎君!”
刘觞能不知道么?满朝文武其实都看出来了,王岁平就是露华台的大郎君,可是看出来有什么用,想要判罪,是要讲究证据的。王岁平又是李谌的亲舅舅,如果李谌执意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治罪王岁平,很可能引起不好的舆论,反而伤害了李谌的威信地位。
刘觞笑道:“陛下,王家毕竟是您的亲戚,就算王岁平被废了,太后也是您的母亲,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不是?”
“那你说,”李谌不甘心的道:“该当如何?就这么放了他?”
“自然不是。”刘觞低声对李谌耳语了几句。
李谌走回来,目光凉丝丝的注视着王岁平,道:“王岁平,朕念你不知露华台背后的不法勾当,你愿捐献露华台的全部营收冲入国库,这份心思,的确天地可鉴。”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王太后还未美言几句,李谌已然妥协,王太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果然是亲生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哪知道李谌还有后话:“但是……露华台的确是你的产业,你手下产业经营不法,而你丝毫未有察觉,实在失察。”
“微臣失察!微臣失察!”王岁平使劲叩头:“是微臣的罪过!”
“既然如此,”李谌幽幽的道:“便罢免了你在太仆寺的官职,永不得入仕……你可心服口服?你可有异议?”
“陛……陛下?!”王岁平震惊的瞠目结舌,他所做的这一切,抓住朝臣的小辫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入仕。
毕竟,做一个商贾,做得再大,能大得过窦扶风?但是做官宦并不一样了,有权有势之后,自然便会有银钱滚滚而来。
王岁平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有王太后撑腰,本以为进入仕途必然一片平坦,一步登天,哪知道……
王岁平肠子都悔青了,并不想答应,但李谌还有后话:“怎么?你不愿意?不服气?”
刘觞道:“王大人,你身为露华台最大的东家,手下的掌柜都能背着您做一些不法的勾当,而您却无从察觉,这……这怎么在朝为官呢?往后里您的手下,也会钻了您的空档,做出一些不法的勾当来,陛下如何能放心?”
“是啊是啊!”羣臣喧哗起来。
一来是觉得刘觞说的有道理,连一个露华台都管不了,更何况是做官呢?
这二来……
大家也看出来了,王岁平便是露华台的大郎君,他手里握着那么多把柄,不趁这个时候墙倒众人推,把王岁平推下台,那往后里受罪的不还是大家伙儿么?
于是羣臣喧哗起来:“陛下英明!”
“陛下乾纲独断!”
“陛下处理的英明果断!极是极是啊!”
王岁平满脸冷汗,慌张的环看四周,实在是没有法子,终于磕头道:“罪臣……谢陛下恩典!”
李谌冷声道:“望舅舅经过此事,能擦亮眼睛。”
“是……是……”王岁平颤声道:“微臣……哦不,小民受教了。”
王岁平的官职都丢了,永不得入仕,还要捐一大笔钱财,何止是肉疼,还脸疼,此时心灰意冷,本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