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6亡夫绝笔(1 / 2)
中军帐内,一片死寂。
坐在床上的高长恭在她走后,就合拢了凌乱的衣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将军桌。
那桌面上,明晃晃摆着砚台里研好的墨。
高长恭披衣起身,奔其而去。
他暗自松了口气,幸亏刚才他眼疾手快,听见外面有动静就立马放下研墨,找出膏药、解开衣裳假装在敷药。
也幸亏元无忧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发现他研了墨。不然她问起来,他真不好解释。
思及刚才,高长恭仍心有余悸。
他居然在放弃她的紧要关头,把坚守的动摇了。他居然真的想跟她无媒苟合,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不为人知,哪怕注定无果。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高长恭腰肢挺拔地坐在了桌案后头,所幸墨水尚未干透。
他抽出一支狼毫,蘸取砚台上半干的墨,刚劲修长的手指捏着笔杆子,在落笔之前,高长恭心头咀嚼了许久的话,纸上仍艰涩难言。
他该如何称呼她呢?吾妻玄女?华胥国主亲启?还是……他的未婚妻?
可当高长恭狠心决然,提笔落字那一刻,便注定了,将俩人前尘爱恨一笔勾销。
高长恭到底是效仿了高延宗,成了心口不一的人,做了始乱终弃的事。
他早就知道齐国让高延宗做的那些、想拿捏华胥国主为己所用的计划,齐国今天本想让他们兄弟困住汝南女君,另一头却对外宣称华胥国主结盟大齐,借她名义趁机夺取新野。
倘若过会儿高长恭跟和她怎么样了,只怕这边军中红帐,他玷污了姑娘的身子,那头大齐的兵马已经抢了姑娘的地盘。
高长恭既知真相,就不忍看她人财两失,早就暗自决定,孤注一掷的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他想今夜随大齐兵马攻入新野时,先与她假意割袍断义,撵走她就引咎自戕。
但他又不想死的稀里糊涂,他还有话想跟她说,便背着所有人,筹划了一上午的,给元无忧写绝笔信。
桌上烛光如豆,映着执笔男子那张俊美的脸。如泰山之稳,岿然不动,动则地裂天崩。
灯下将高长恭的脸庞剪影投到纸上,他修长刚劲的手落笔迟缓,犹疑。
跃然纸上的行楷刚劲有力,开头却是“华胥国主”:
高长恭为利而来,欲与女帝争城夺地,此去荆襄之地与君割袍断义,不论谁胜谁负,今后便与元氏反目为敌。自此爱死恨生。
自河西一役,兰陵断婚为恨,蓄力复仇,奈何时运不济,未能成功。
君有前程盛世未兴,弱水三千待取,勿再行昏君之行,受困于敌国细作,山东莽夫。
这话说完,高长恭不敢落款。
他手指颤抖,自己都写不下去了。
黝黑凤眸湿润,还没伤到她,自己就心梗到喘不过气。
高长恭索性把这张信放到一边,又抽出一张信纸,在其上饱含深情地写下:
——吾妻玄女亲启。
眼下齐周战事稍定,知是吾妻替长恭负重前行,党项白兰又令妻多烦,荆襄之地吾妻独守不易,各国虎视眈眈,大齐亦唆使长恭夺妻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