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金边条约(1 / 2)
苏耶跋摩二世披着战袍跪坐哀牢山行营,玉冠歪斜,铠甲破碎,满脸疲惫。案上是三道军报,分别自北路谅州、中路驩州与南方金边近郊而来,每一封皆如利刃,一刀刀割裂高棉的国本。
北线大军溃于明军杨勍与丁朝佐之手,迦因达罗等高棉重将战死。自己亲征竟成笑柄,至今仍不知是谁泄露行军机密。
中线驩州,达摩跋提兵败于女兵之手,火铳锋芒、战象溃逃,传至暹粒时已被朝臣讥为「天火断象,女鬼破军」。
而最令他震骇的,是金边外城也已岌岌可危。那支从南海登陆、由呼延庆统率的明军水师,兵锋奇锐、纪律严整,与从水真腊入寇的安南义军遥相呼应,已然兵临国门。金边留守大臣斯里毗湿奴罗迦亲眼所见,一夜之间城郊十堡失守,因陀罗跋摩的两万象军溃散于雨林。
「怎么可能……」他低声呢喃,「区区宋人草寇,如何能在几千里之外,三路并进,皆为摧枯拉朽?」
他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万俟卨。这个来自蜀宋的使者,此刻面色难堪,低头不语。
「你骗朕,」苏耶跋摩二世的声音沙哑,「你一直说明寇不堪一击,只是魔贼乱民——如今他们几乎灭我高棉国,这也叫魔贼?」
万俟卨沉默片刻,终于低声回道:「我……我非存心欺瞒。只是当初我朝自以为正统,常言明贼不过窜据江南,岂知数年之间,他们已据有淮南、江右、岭南之地,天下三分,已有其一矣……」
「三分之一?」苏耶跋摩二世喃喃,「朕看,是三分天下,有其主也……」
他倏然起身,盯住万俟卨,眼中怒火与痛苦交织:「你我皆知,所谓三分,只是场面话——若非明国主力北攻金人,恐怕已不止于此。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万俟卨咬牙,低头道:「……当知一二。」
「那你为何不早言?!」苏耶跋摩二世终于爆喝。
万俟卨却不辩,只是缓缓道:「我只是大宋之臣,立场如此。大王心中已有所向,焉能责我一人之言?」
苏耶跋摩闻言,心中骤然冰凉。他猛然意识到,一切错误,或许并非因万俟卨隐瞒,而是他自己被过往数十年「大宋天朝」的影响所迷惑——忘了世界早已变了。
他曾幻想联大宋天朝,制明寇,坐观渔利,乘交趾之危;却没想到所谓大宋天朝,只是苟延残喘于西南一隅的「蜀宋」;而那曾被他们称为「魔贼」的明国,已于山河间横扫四方,铁火所至,百族皆惊。
「朕,错看了天下。」他低声呢喃,跪坐回案前,双手颤抖地将军报覆于烛火之上,看那书卷一点点化灰。
「传令下去,」他忽然低语,「暂停对交趾一切军事支援,撤回驻军,安抚百姓,整顿边防。」
「那金边——」左右将领欲言又止。
苏耶跋摩二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缓缓道:「备马,朕亲往见那位明国女主——这一次,不为战,只为……请降书。」
宫中死寂。
他望向窗外,烈阳之下,旌旗飘动,天朝之名,已然易主。
谅州城下,晨雾如纱,浓重得几乎遮蔽了即将集结出击的大军。营中旗帜猎猎,兵马整肃,火铳已装填,甲冑生寒。交趾的命运,就悬于这晨雾散去之前。
苏耶跋摩二世穿着素白布袍,卸下金边王冠,只带数十侍从与翻译,驻足在方梦华的主帐外。他早已不是那个在战场上怒吼驱象、妄图问鼎交趾的君主,如今的他,更像一位疲惫的朝贡者。
大帐之内,灯火轻摇,铺着江南织锦的矮几前,方梦华身着军服,神情沉静,身后立着吕师囊与百花五营将领晏贞姑、种鱼儿等人。帐外旌旗密布,步卒如林,城下诸将皆闻讯而动,只待一声号令,便可席卷升龙。
「朕前来,为的是讲和。」苏耶跋摩二世开门见山。
方梦华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怕是谈判地点就要在暹粒吴哥城下了。」
苏耶跋摩二世苦笑:「孤国实力未及明国,然尚有数万军在交趾境内,只要明命,朕可命其袭城,助大明克升龙,鸡犬不留,扫荡一空。」
他语气中带着最后一丝豪气与筹码,但换来的却是方梦华一声冷斥。
「交州人,皆是我大明百姓。你若敢动一城一民,本座便令南线十万大军直入金边和暹粒,不留寸草。」
帐内静了一瞬,连吕师囊亦神情一凛。苏耶跋摩二世面色变了数次,终于低下头。
「本座不要你助我军杀人,」方梦华语声清冷,「本座要你把你的人带走,干干净净地,回到你该在的地方。」
「从今往后,交州将是大明直属之地,不是你用来攀附大宋、压制我军的筹码。」